在疫情的影响下，整个银行业今年的净利润都要出现负增长？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近日，央行研究局课题组在《中国金融》杂志发表文章《客观看待第一季度银行业利润增长》发出警醒判断， 中国银行业利润不排除年内出现零增长或负增长的可能。

        巧合的是，早在4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全球金融稳定报告》中称，由于全球新冠疫情导致的持续低利率，未来5年内9个发达经济体的银行将难以产生利润。

        由Tobias Adrian（IMF金融顾问兼货币与资本市场部主任）和Fabio Natalucci（IMF货币与资本市场部副主任）联合署名的《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加剧了现有的金融脆弱性》报告也指出，疫情引发的经济危机暴露并加剧了在过去十年极低的利率和波动环境下积累起来的金融脆弱性。即使经济复苏，受到重创的银行业在2025年之前仍将面临压力。

        实体经济滞后传导显现，银行单方面让利空间有限

        央行报告指出，随着实体经济困难向金融领域传导的滞后效应逐渐显现，以及一些政策因素的影响，银行后期不良贷款处置和资本消耗压力明显加大，银行利润增速可能下滑，不排除年内出现零增长或负增长的可能。

        “新冠疫情首先冲击的是实体经济，然后向金融体系传导，这意味着金融风险的暴露会滞后于实体经济。”国家金融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曾刚在采访时表示。

        疫情期间，大部分银行对受疫情影响的企业采取还本转期续贷、贷款展期、利息减免、征信保护等阶段性扶持措施以减少实体经济受到的震荡。

        据银保监会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一季度末，普惠性小微企业贷款余额超过12万亿元，同比增速达到历史高点25.93%，一季度全国银行业累计发放的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平均利率6.15%。

        政府工作报告中进一步指出，中小微企业贷款延期还本付息政策再延长至明年3月底，对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应延尽延，大型商业银行普惠型小微企业贷款增速要高于40%。

        曾刚说，金融行业和实体经济之间唇齿相依，是一个正循环的关系。实体经济受到冲击，金融行业很难独善其身。加大金融对实体经济的适度让利，短期看，银行在利润层面有所下降。但是从中长期看，这种让利如果能让实体经济恢复增长的话，实际上有助于缓解银行的系统性风险。

        此次央行报告还提到，在实体经济面临较大困难、银行利润绝对量较大的情况下，银行让利实体经济存在一定空间。

        在资产质量方面，第一季度商业银行不良贷款余额2.61万亿元，比上年同期增加4549.9亿元，其中今年第一季度增加1985.9亿元，占比为43.6%，达到过去四个季度增量的四成多。商业银行不良贷款比例为1.91%，比上年同期上升11个基点。

        某国内大型证券分析师在接受采访时分析，一季度资产质量问题其实还没有完全显现。在一季报截止统计时，受疫情影响的个人和企业，还不算不良贷款，只算做逾期贷款。因此二季度的资产质量压力会更大。

        曾刚认为，预计今年下半年后，随着信用风险的逐步暴露，银行的风险成本和不良率都会有所上升，银行利润增长速度可能缓慢下行。但具体到不同银行本身存有分化。

        零增长或负增长在预期内，但内部存有分化

        对于央行做出的预测性判断，不少行业人士都表示是“可能出现”，但具体到行业内部仍存在分化。

        曾刚认为央行的判断“有可能出现”。但考虑到疫情冲击有较为显著的结构性效应，特定区域、客户、行业所受到的影响不尽相同，不同机构由于业务的区域分布、客户类型以及客户所处行业有所差异，加之经营能力和风险抵御能力的参差不齐，行业分化有可能进一步加大。

        但他认为，总体而言，中小银行受到的挑战可能更加严峻一些。一方面是因疫情冲击带来的利润损失。另一方面，疫情期间为了扶持实体经济，银行的利率在资产端持续下行，这导致资产收益率可能会下降。在负债端成本变化不大的情况下，银行息差收窄比较严重，所以会影响到中小银行的盈利能力。

        据NIFD季报显示，2020年3月末商业银行整体净息差为2.1%，较去年月末下降了10BP，达到近两年来新低。其中农商行净息差为2.44%，较上季度末下降37BP，下降幅度显著高于平均水平，这说明农商行资产收益率下降与负债成本居高不下之间的错配风险更加明显。此外大型银行、股份行、城商行净息差分别较上季末下降8BP、3BP和9BP。

某国内大型证券分析师也认为，上市银行的盈利能力在整个银行业内算比较好的，应该可以保持全年3-5%的利润增速。相对而言，中小银行利润增长压力会更大。

        国信证券经济研究所首席分析师王剑在对美国四大行第一季度的分析中也指出，相较于美国，我国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空间都更大，经济韧性较强，不会快速进入长期低利率环境，因此我国银行业经营压力要小于美国银行业。

        一位不愿具名的银行内部人士向记者表示，对央行做出的判断并不感到意外。“营业利润零增长或负增长这个问题，对于银行业这样一个以传统吃息差起家的粗放型行业来说，早晚会碰到，只不过疫情的到来加速了这一进程。”

        资产规模增速下降，如何寻找下一个利润增长点

        据央行发布的报告显示，2020年第一季度末，我国商业银行资产总额达到244.42万亿元，商业银行实现净利润6001亿元，同比增长5%，增速比上年同期下降4.4个百分点。其中银行利润增长主要源自银行业资产规模扩张和管理成本收入比的下降。

        一位银行业内人士称，以资产规模作为银行利润增长点这种粗放式的发展方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现在都在提‘金融脱媒化’，如何练好内功，做内生性增长才是可持续发展之路。”他表示。

        受金融科技的影响，贷款业务作为商业银行最主要的资产业务不断被蚕食。网络借贷的兴起为许多中小企业提供了融资的机会，进一步压缩了商业银行金融发展的盈利空间。

        据NIFD季报显示，2020年一季度，受疫情影响，银行业的资产规模增速下降。2020年一季度，大型银行、股份行、城商行和农商行的资产同比增速分别为10%、12%、8%、8%。其中，中小银行资产增速要低于大型银行。

        除了在资产规模层面增速下降外，2020年第一季度在利润层面的分化已经开始显现。据央行报告显示，第一季度城商行利润同比下降1.2%，农商行利润同比仅增长1.9%，而大型银行和股份制银行利润同比分别增长4.7%和9.4%。

        某大型券商银行业分析师认为小银行跟大银行的分化，自资管新规以来就存在，疫情的到来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今年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对银行业提出一句话的要求：推动中小银行补充资本和完善治理，更好服务中小微企业。由此可见，今年经济重心还是放在重振实体经济方面。

        另外，由于全球疫情和经济贸易形势不确定性很大，今两会政府工作报告没有提出GDP增速具体目标。专家解读，这样有利于引导各方面集中精力抓好“六稳”“六保”工作。

        曾刚分析道，未来针对中小银行会有更多的政策加以支持。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它们的风险抵御能力。另一方面，中小银行作为普惠金融的主力军，主要的服务对象就是实体经济，尤其是小微企业。这对当下“六稳”和“六保”的工作开展，也能发挥更为积极的作用。

        “但对于我们来说，在做好服务实体经济的基础上，如何提供精细化服务，寻求利润增长点，这才是在下一个阶段银行利润可能出现零增长或负增长的背景下，我们应当好好规划和思考的事情。”一银行业内人士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