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唱罢我登场,覆水难收终是伤。最近,由烂尾楼风波引发是否应当废除房屋预售制的话题,引起社会广泛讨论。
政府层面,银保监会表示将统筹考虑是否取消期房预售制度。民间层面,各大学者专家纷纷建言献策,痛批预售制的种种弊端。
然而,近日却有一名地产专家,冒“天下之大不韪”,逆“民心之所向”,公开反对取消预售制。这位“专家”,是哗众取宠博眼球?还是实事求是,说出了当下楼市的实情?
地产专家:坚决不能取消预售制
7月26日,北师大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董藩在某经济学家论坛上的言论,突然刷屏火遍全网。
据阿牛智投查阅,这位董藩教授生于1967年,于2003年获得中国人民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个人头衔包括北京师范大学房地产研究中心主任、北京师范大学管理学院教授、中国城市经济学会理事等。
此外,这位地产专家过去还曾抛出“地产救国”、“空置率较高是天大谬误”等观点言论。套用股市的说法,董教授是实打实的“楼市看多派”。
来源:网络
而这一次,针对烂尾楼事件下被放大的预售制,董教授依旧“不走寻常路”,认为坚决不能取消预售制。
在董教授看来,呼吁取消预售制的人,没有看到预售制背后的积极意义。预售能大大提高房企的资金周转率,提高建房效率,解决房子供需不平衡的问题。同时还能让老百姓尽早“入场抄底”,在房价上涨的过程中获得资产增值。
当然,针对眼下的烂尾楼现象,董教授也给出了对策,就是购房者应当在交房时办理贷款合同,这样可以保障购房者的合理权益,杜绝烂尾楼再次发生。
或许是受此消息影响,7月26日,A股房地产板块全天保持强势,成为当日市场的最大热点。阿牛智投数据显示,截至当日收盘,板块收涨3.42%,板块收涨个股超过100个,74只个股涨幅超过3%,24只个股涨幅超过5%,6只个股涨停。
7月26日地产板块涨幅前十名
来源:阿牛智投
不过,资本市场买董教授的账,并不意味着广大网民也为这样的观点买单。董教授的观点一经传播,便引来网友们的口诛笔伐,“屁股决定脑袋”“开发商走狗”等骂声纷至沓来。
发泄归发泄,我们也应当明白一点,就算是“屁股决定脑袋”,但现实中,屁股的确比脑袋分量更重。就像当年房产税的问题一样,与其讨论预售制该不该取消,不如分析分析预售制到底能不能取消。
成也预售制,败也预售制
抽烟容易戒烟难,很多东西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便不可收拾。期房预售制度也是如此,射出去的箭,难再回头。
上世纪90年代,“预售制”和“公摊”从香港传入到内地。那时候开发商手里面资金有限,仅靠自有资金,建房速度非常缓慢。在国家大力推进“四个现代化”建设的背景下,老百姓日益高涨的住房需求使得中国开启了房屋预售制。
在预售制之下,开发商发现,空手套白狼,并不是天方夜谭。只要把人搞定,左手借钱,右手收钱不要太舒服,各大房地产商开始疯狂扩张,开启了房地产高速发展的黄金二十年。可以说,中国房地产能有今天的规模成就,预售制的功劳要占一半。
然而,预售制助推房产开发速度的同时,也给房企埋下了一颗不定时的金融炸弹。当大家都玩起“高周转”的时候,一旦楼市行情不好,进入低迷期,开发商遭遇金融风险的概率将极大提高,资金链断裂几乎成为家常便饭。
正如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房地产能够高速发展,预售制功不可没,如今市场进入拐点,便将所有问题归结于预售制,确实有失偏颇。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说香港、新加坡的楼市也是预售制,可人家制度好,未交楼前,不用交月供,而且资金监管到位,很少出现烂尾楼。这些说的都对,但很少有人去逆向思考:
既然有优秀典型在旁边,为什么我们签了合同就要还贷?为什么我们的资金监管不到位?这些如果能解决,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解决呢?
这就有点像中国国足,找出国足存在的问题其实很简单,但想解决问题,痴人说梦。
楼市的问题,并非是制度的问题。再次强调,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就算现在全面施行现售制,该有的问题还是会有。
《左传》有云,君凭此兴,亦凭此亡。中国房地产依托预售制高速发展了20多年,如今也需要面对预售制所带来的金融风险。从目前情况来看,预售制不会取消,也取消不了。这里面有三层风险逻辑。
其一,民营房企大面积崩盘风险。自2019年“三条红线”发布以来,房企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难过。政府意识到了房企高杠杆之下的风险隐患,因此以“壮士断腕”的魄力推出了“三条红线”政策,一大批内部控制不佳的中小房企纷纷受挫,地产行业集中度进一步提高,这本是好的,但疫情爆发以来,楼市整体直线萎靡。
点掌财经数据显示,房地产板块自2019年平均净利润达到历史高位后,最近两年呈大幅下滑状态。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房地产板块平均净利润1.31亿,同比下降80.25%;平均净利润率0.98%,同比下降80.63%。
房地产板块近年来平均净利润
来源:点掌财经
盈利能力大幅下滑,再叠加巨额债务,房企想不暴雷都难。国营地产商还好,从银行贷款相对容易一点。民企则遭遇了灭顶之灾,从恒大到世茂,去年下半年以来债务暴雷的龙头房企如雨后春笋。中泰证券研报数据显示,2022年前5月,行业信用债违约规模650亿,规模已经超越2021年全年;民营房企仍旧是主要的信用违约主体,占比近90%。
开放商入不敷出,债台高筑,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项目出现烂尾楼,便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以想象,在目前房企举步维艰的境况下,预售制几乎是房企最后的救命稻草,是维持资金周转的保命窗口。
一旦废除预售制,民营房企有可能出现大面积崩盘。而民营房企一旦崩盘,除了催生烂尾楼,还将引起一大波失业潮,直接冲击经济基本盘。
其二,土地出让金减少带来的财政赤字风险。自从税制改革后,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有相当大一部分是来自土地出让收入。近年来,全国各省土地流拍情况愈发严重。
财政部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上半年,地方政府性基金预算本级收入2.607万亿元,同比下降29.7%,其中,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2.3622万亿元,同比下降31.4%。
一方面土地收入减少,另一方面地方性债务不断飙升。2022年上半年,31个省市财政支出达到11万亿元,远高于财政收入,目前全国31个省市均处于财政赤字状态。过去地方财政入不敷出,中央通过转移支付,尚能缓解财政压力,但全国各省均出现赤字现象,光靠中央就解决不了了,需要地方自己想办法。
前一段时间,公务员减薪的消息刷屏网络,便是地方政府财政吃紧的一种表象。在这种情况下,取消预售制,无疑是加剧房企资金压力,进一步降低房企的拿地兴趣,加深地方财政的窘境。
其三,房价波动带来的社会风险。如果全面取消预售制,势必会对当前房价体系造成巨大冲击。按市场规律,现房楼盘的价格一般会高于期房,如果推行现房制,那么尚未交付的期房价格将会受到冲击。新房价格的波动,同样还会传导到二手房交易市场,整个房价体系将迎来一波重新洗牌。这样的房价波动,是任何一个背负几十万、上百万房贷的购房者都承受不起的。相比烂尾楼停贷,房价波动带来的社会风险更广泛,造成的社会冲击更大。
有此三点,从大局看,于经济、于财政、于民生,当下房地产预售制的主基调很难改变。
楼市未来在何方?
没有任何一个制度能一劳永逸,解决所有问题。解决问题的核心,也不在制度,而在于人。
相比世界其他国家,中国有巨大的体制优势,全国一盘棋,可以统筹调配力量、集中力量办大事。
因此,当我们下定决心优化产业结构,走出经济增长长期依赖房地产的舒适圈后,房地产行业才有可能真正朝健康有序的方向发展,房价才能真正回归合理区间,房住不炒才能真正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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