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资产泡沫及其破灭——⑤日本经济泡沫及破灭始末  

历史上第五次资产泡沫事件是日本战后经济复苏，高速成长引起的不动产和股票投机事件及其破灭。二战后日本经济迅速复苏，对外投资快速增长，贸易顺差不断激增，从债务国一跃成为债权国。1985年日本对外直接投资余额为440亿美元，是1980年的2.3倍，经常项目盈余503亿美元，占GDP的3.7%，日本已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实体。

但日本经济同时出现储蓄率高，内需相对不足，以及以出口主导的外向型经济结构，导致日本国际收支持续大幅顺差，日元面临巨大升值压力，日美贸易摩擦日趋激烈。同时美国经济陷入因高利率和美元升值导致的困境之中。为摆脱窘境，在美国主导下，1985年9月五国集团（G5）一致达成“广场协议”，以人为干预方式迫使日元升值。结果日元一路飙升，兑美元的比率由1985年9月20日的242：1上升至1988年1月4日的121：1，在不到两年四个月的时间里，日元兑美元上升了一倍。

为了应对日元的急速升值对国内出口产业的打击，日本银行连续五次下调银行利率，从1986年1月的5%降至1987年2月的2.5%，旨在通过增加投资和消费扩大内需。在日元升值和低利率政策作用下，货币供应量不断增大，形成了过剩的流动性资金，这些资金大量流入房地产和股票市场，为房市和股市的异常繁荣埋下了伏笔。日元升值预期又极大地刺激了境外资金大规模流入，推动了房价和股市持续大幅上涨。

同时日本政府迫于外部压力，在扩大内需和经济自由化、国际化的口号下仓促开展了金融改革，先后取消了许多外国资本在日本投资和其他金融业务的限制，并实施利率自由化，取消分业经营的管制，允许银行、信托、证券相互参与其他行业的业务，甚至相互交叉持股，还允许一些社会保障性质的资金参与高风险的股票、外汇投资，放松资本管制，实行混业经营和金融自由化，进一步助长了资产泡沫的形成。

日本股市从1983年开始缓慢回升，1984年初日经平均指数上升至1万点以上，广场协议后股市迅速进入大牛市。1986年1月，日经平均指数为13000点，至1987年9月便上涨至26000点。1987年4月，东京证券交易所股票市值猛增至2.66万亿美元，超过纽约证券交易所的2.65万亿美元市值。1988年股票总市值超过当年GDP（387万亿日元），达到477万亿日元，1989年12月29日，日经平均指数达到历史最高点38915点，这是牛市之初的近3倍，股票市场总市值上涨到611万亿日元，相当于GDP的1.48倍。

其间，日本电信电话公司（NTT）民营化后在牛市中隆重登场，政府分三次减持其保有股份，1987年2月第一次向市场推出160万股时，认购人数达到1千万人，股价从首次公开募股发行价119.7万日元一举飙升至两个月后的318万日元。NTT的上市盛况使股票市场更加沸腾，个人投资者开始大规模向股市注入资金，形成股票投资热潮。大量银行也将资金积极投入到股市，上市企业也在不断上扬的股市中通过各种方式轻松融资，并将企业资金回流于股票市场，继续推动股市上涨。1989年，日本股市市盈率高达70.6倍。

股市巨大的财富效应使得居民个人消费心理膨胀，人们争相购买新车、高尔夫会员证和名牌商品等。民间消费支出连年增长，新建住宅大量增加，整个日本岛都沉浸在富足之中，沉迷在空前的繁荣和疯狂之中。人们甚至坚信股价只涨不落、地价只升不降的大和神话永不破灭。1990年1月3日，《日本经济新闻》在对20位著名企业家进行股市预测时，大家一致乐观地认为1990年的股价将继续上冲至42000～48000点。

同时资本的不断流入，推高了房价地价，主要城市的不动产价格节节攀升，东京的地价高得离谱，价值和价格严重背离。并以大城市为中心，地价飞涨，出现了“地价不跌”的神话。1989年，全国平均地价较1980年上涨150%，三大城市圈(东京、京都、大阪)平均地价上涨280%。

当时日本对外投资也相当火暴，其对外年直接投资额从1986年的220亿美元上升到1989年的680亿美元。从1985年到1990年，日本企业海外并购超过500亿日元以上的并购案就有21起，其中包括索尼从可口可乐公司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股权，三菱地所收购象征美国财富与权利的洛克菲勒中心等令美国人惊呼的案例。

然而经济泡沫破灭的时刻终于不可避免地来临了。1990年4月2日，日经平均指数暴跌至28002点，比1989年末的最高值下降了28%，1990年10月1日，又降至20221点，股市总市值消失了270万亿日元以上。股票的下跌也引起国内债券市场的恐慌，抛售股票、债券的资金迅速流向海外，日本金融市场出现了股票、债券与日元三重贬值的混乱之中。

大牛市的破灭使日本经济增长率从1990年的6%降至1992年的1.1%，1992年的股票市场总市值跌至289万亿日元，比1989年下降了52%。

泡沫经济崩溃后，“地价不降”的神话顷刻烟消云散。1990年秋季，房地产开始暴跌，不动产价格一落千丈，不动产公司资不抵债，进而又累及放贷的住宅专业金融公司及其母体银行，大量银行坏账所引起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导致大小金融机构破产。破产事件最高年份达到2万件，金融负债最高年份达到25万亿日元。金融市场遭遇巨大破坏，引起了全国性的经济恐慌和金融危机，终于导致了四大证券之一的山一证券和日本长期银行的倒闭，日本经济从此滑入长达20多年的低迷期。

   事隔10年，伴随着IT革命的崛起，日本股市又发生了网络·高科技股泡沫事件。以光通信、软件银行、雅虎、鹰山等为代表的网络股曾给投资者带来无限的辉煌。在很短的时间内，光通信的股价从7千日元上涨到24万日元，软件银行从2千日元上涨到19.8万日元，雅虎从150万日元上涨到1亿6800万日元。

就在市场如此疯狂时，证券报（1999年12月）上却发表评论文章说：“IT革命才刚刚开始，这是一场新经济对古老经济的破坏性革命，属于新经济的股票还会继续高涨，像光通信、软件银行等网络股，其市盈率在300倍也属于允许范围。”结果IT股鹰山2000年9月1日上场，开盘价为1600万日元，市盈率超过3000倍。

同时市场出现两极化倾向，一面是网络·高科技股的疯狂飚升，另一面却是与网络·高科技无缘的，被讥讽为“废铜烂铁”股股价的惨不忍睹的下跌。一部分人还为胜利者讴歌，并扬言，两极化还将继续，还要持续5年。

但是还不到3年，IT神话破灭了，网络·高科技股疯狂暴跌，光通信从24万日元(2000年)跌到最低895日元(2002年)，软件银行从19.8万日元跌到2000日元，雅虎从1亿6800万日元跌到90万日元，鹰山从1890万日元跌到5.3万日元。而在下一轮的行情中，那些所谓的“废铜烂铁股”翻身得解放，很多当年被人们遗弃的股票都涨了5～10倍。

当股市疯狂时，许多网络股天天都是涨停板，那些开店的、搞清扫的、送盒饭的，包括许多中国留学生都加入了网络股投机行列。有位搞清扫的老婆子，一颠一颠地也来买股票。当网络股一片涨停板时，她下巴上挂着口罩，笑得合不拢嘴，露出一嘴黄牙：“嘿嘿！又是一个涨停板。”

光通信一个涨停板3万日元，100股为单位，就是300万日元，约相当于一家小店铺1年的收入。某一电信会社的股票，一个涨停板5万日元，总市值1天增值5万亿日元。即使日本1年的GDP增加1％，也只有5万亿日元。雅虎仅有200名员工，股价涨到1亿6800万日元，总市值超过4万亿日元，竟比东芝、夏普等大企业的总市值还要高。

有位上了年纪的投资者200多万日元买了8股雅虎股票。当雅虎上涨到1亿6000万日元时，他在报上说：“我不抛，雅虎还会涨。”也有一位中国女性，当雅虎涨到1亿多日元时，将手中的1股雅虎抛掉了，说：“我知足了。”当时别人还取笑她，结果她是大赢家。而90％以上参与网络·高科技股投机的华人和中国留学生都将辛苦挣来的钱白白送给了日本股市，少则几百万日元，多则上亿日元。

有位饭店的伙计看别人买网络·高科技股赚了钱，也动了心，结果将自己的积蓄以及老母亲的养老钱，共1亿多日元全部赔了进去。一位在日本经商的中国女性，手里拿的全是网络·高科技股。股票疯涨时，好不春风得意。然而好景不长，IT神话破灭，损失了近1亿日元，整个人都像变了样似的。

另外一位中国朋友，一点不懂股票，看别人赚了钱，也拿出自己的积蓄，并融资买了几千股软件银行的股票。当该股涨到19万日元时，好心的朋友劝他放掉一半股票，在日本买套房子。他不肯，说该股可以涨到40万日元。当时的确有一家资深证券公司竭力推荐，说软件银行的合理价位应当在40万日元，当时几乎所有持有和想持有该股票的投资者都相信了这一“神话”。结果软件银行股涨到19.8万日元后，突然掉头暴跌，证券公司强制平仓，他输掉了在日本辛苦打工挣来的所有的钱，最后又回到了烤肉店去打工。然而没过几天，证券报上报道，说竭力推荐该股票的那家证券公司，自己却抛掉了软件银行的股票。

还有一对中国夫妻，在日本开了一家小公司，赚了一些钱。于是跟着别人在高位买了一家出版有关IT杂志的公司的股票，到头来，那家出版社破产，他们把钱全部赔了进去。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一位在日本攻读硕士学位的留学生，对市场的变化极为锐敏，经他推荐的股票几乎都暴涨，在华人群中声誉极高，并被人们封为“股神”。然而就这位“股神”最终也没有逃脱失败的厄运。网络·高科技股持续暴跌，他将通过自己的努力在股市赚得的1亿多日元又全部赔了进去。若不是为了回国，最后全部斩仓，输得还要惨。

10年泡沫经济的破灭，又加上“IT神话”的破灭，对日本经济来说，真是雪上加霜。股市持续低迷，消费不振，通货紧缩，银行坏帐剧增。中小企业由于得不到银行贷款，纷纷倒闭，失业率增加，大企业也度日艰难。甚至连几家最大的银行集团也面临破产的危机，股价跌破发行面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