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郁闷的中小企业
厂长老田近期有点烦
公司刚刚因为环保问题停工了好几个月,亏大了。
由于需求寡淡,老田的员工们已经半年没有发奖金了,大家都心神不宁。不少已经跳槽到了隔壁近期复工的基建项目工地搬砖。最近几年总是很难,连税都快交不起了。
积极的财政更加积极,老田以为机会来了,陪领导喝了好几次茅台,最终订单还是被省里的大国企拿走了。
想到这里,老田更加郁闷了,喝了一口牛栏山二锅头。
二、天朝税负高不高?
基建与地产,近二十年来成为了托底经济的两大法宝。基建发力投个几万亿经济就带活了,实在不行就降降首套房首付比例,贷款利率多下浮一些,需求就解决了。
二十年来思维已经固化,“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演变成了“条件反射”。
如今地产作为带动需求的工具,已经被压榨到极限,国内因去杠杆衍生的经济下滑叠加复杂的外部环境之际,之好拿出另一项法宝:政府带头搞基建。
可积极的财政政策,在任何经济学教科书上都不等同于政府投资,还有另一种积极的方式叫做“减税”。
我国税负到底重不重?有一组数据很有意思,2018年上半年的国内GDP名义增速为10%,而同期我国税收总收入增长14.4%,其中增值税收入增长16.6%,企业所得税收入增长12.8%,消费税增长16.2%,均远高于经济增速。
从税收的结构角度来说,目前我国总的税收当中有80%以上都是直接或间接的由企业承担,而主要发达国家美国、加拿大、英国、德国企业税占比仅为34%、42%、50%和52%。
死亡税率不是白叫的。
三、基建扩张真的不可行吗?
为何减税呼声如此之高,基建扩张问题到底在哪里?
任何政策都是双刃剑,基建扩张的副作用也非常明显。
第一、“挤出效应”一词对于普通人来说比较陌生,但却是一个很基础的经济术语,挤出效应是政府为了平衡财政预算赤字,采取发行政府债券的方式,从而导致市场利率上升,或变相加税,使得私人投资和支出因而相应地下降的现象。
直观点来说:厂长老田很难,积极的财政政策虽然宏观上拉动了总需求,但微观上订单却实实在在的进了国企的腰包。
第二、目前地方债务负担依旧很重,兵团城投债刚刚发生违约,几年以后新发的专项债是否能正常兑付?即使宏观政策上扩张,到了微观主体还能否放得开手脚?
第三、近期交银国际的首席经济学家洪灏发表了一个观点很有意思,他在文中写到:“茅台的股价表现与基建投资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关系。茅台股价似乎是中国基建投资的一个非常靠谱的领先指标。茅台股价的强势往往领先基建投资一到两个季度。正如中国市场上的一句老话所云:“烟搭桥,酒开路”。寻租成本是发动基建不得不考虑的问题。
注:本图转自公众号洪灏的中国市场策略
第四、本次基建还特意强调了补短板,例如近期,铁总和贵州省政府联合批复了盘县至兴义铁路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到了2022年,中国最穷省份之一的贵州仅用8年时间就将实现市市通高铁。
可盘县至兴义沿线并非什么经济发达地带,只是沪昆线分叉出来的一条小小射线,兴义市GDP只有416亿元,人口87万。基建短期是带动了需求,可长期无法提高经济效率,最终还会需要有人为此买单。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事情了,海绵城市哪轮基建扩张周期都提,可到了极端天气还是“城城看海”。
四、减税必要性在哪里
从税负的角度看,2018年1-7月份来看,16个税种平均增幅达到了10%左右,2018前7个月的个人所得税总收入已经超过了2015年全年个人所得税的总收入。1-7月累计,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收入121791亿元,同比增长10%,1-7月累计,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125537亿元,完同比增长7.3%。
税负不断增加,财政收入增速大于财政支出,也不知道这个积极,是积极到了哪里。
从监管角度看,营改增改革后,实际上企业负担加大很多。以前营业税、增值税并存的时代,很多中小企业实际上存在低报营业税等行为,但在营改增之后,所有交易环节都需要提供发票信息,监管陡然趋严,正因为如此,中小企业的负担才会增长如此之快。
从要素成本角度看,过去几年房价大涨,租房的要交房租,买房的要还贷款,折算到企业端的负担越来越重,用工成本自然上扬,这也是为什么近期的北京房租上涨能激发这么大的社会反响的原因。
今年另一个需要重视的是厂房/仓库租金的上涨。根据工业地产服务商库房无忧的统计,2018年2季度上海、杭州、苏州的仓库底楼租金均价分别环比上涨19%、24%和9%,而在此前一年的租金价格基本没变。
中小企业的脖子已经被多根绳子勒紧,宏观上松点人就活了,宏观上再收紧,怕是宏观经济中最有活力的部分要直接窒息而死了。
这可比蒙古大夫下手狠多了。(不懂这个梗的朋友请自行百度)
五、为何不减税
汉武帝执政期间,卫青霍去病多次远征大漠,大规模的兴修水利和修筑道路,伟大的汉帝国达到顶峰,但中央财政上却出现了危急。汉初文景之治的国库储备被消灭一空。
在这样的背景下,汉武帝开始推进经济改革,而改革的实际推进者名叫桑弘羊。
桑弘羊为了增加税收,收归国有了冶铁,煮盐等高利润行业,武帝统治后期,盐业专营产生的收入可以占到中央财政的一半。除此之外,桑弘羊还推进均输平衡法,简单来说就是建立国营商业网络,对物价进行管控。最激进的要属税收改革,桑弘羊直接向有产者课以重税,武帝时期中产阶级全民破产。
桑弘羊像
此次改革,经济上使得汉朝的国力空前的加强,政治上使中央集权达到了一个阶段顶峰。
显然,这种政策也是有负面影响的,汉初开始的民间经济大繁荣被终结,中产阶级破产导致工商业完全凋零,政府严重透支自身信用,对于中产阶级资产的征税堪称“打劫国民”。
中央集权也未能持续稳固,武帝晚年,由于民间经济的破产,“天下困弊,盗贼群起”。
汉武帝死后六年,即公元前81年,汉代朝堂之上举行了一场围绕盐铁政策展开的公开辩论会,有一个叫桓宽的人记录了这场辩论,这就是著名的《盐铁论》。
争论双方为群儒对抗桑弘羊,群儒的观点大体为国营经济过度与民争利,但桑弘羊则提出了群儒无法解决的问题:如果不这样做,战争开支哪里来?国家财政哪里得?地方割据如何解决?
这些问题,今天恐怕也没法解决,中国的历史,就是稳字当头的历史,哪个人敢将主动权从手中让出呢?